对话李迅雷：2万亿直达市县基层，地方要把钱用到“刀刃上”

  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不设GDP增速目标，并罕见提出建立特殊转移支付机制，2万亿资金直达市县基层、直接惠企利民，同时强调，“决不允许截留挪用”。

  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5月25日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称，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财政政策有两大超预期。一是财政赤字3.6%以上；二是中央强力支持地方，非刚性支出减少50%以上，2万亿资金全部到地方去，且不准截留挪用。

  “把钱给到地方，地方财政也要过紧日子，要把钱用到就业、民生相关的领域去。”李迅雷称。

  在他看来，当前货币政策空间大于财政，降息仍会持续；2020年实际经济增速会达到3%~4%，恢复会比全球经济好；预计下半年个别月份CPI可能为负，而GDP为正，故不担心通胀，但要防止通缩；货币宽松，但资金未必会流入股市；黄金估值仍相对较低，利率债牛市仍会存在，股票存在结构性机会。

  他特别提示，创业板实行注册制后，退市风险大增，壳股会面临较大下行压力。

  货币政策空间大

  第一财经：政府工作报告当中财政政策安排，是否超出你的预期？

  李迅雷：中央对地方的支持力度非常大，对中小微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支持力度非常大，对稳就业和低收入群体的支持力度非常大。

  在支持地方方面，“中央本级支出安排负增长，其中非急需非刚性支出压减50%以上”，这样的压缩中央财政支出力度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

  同时报告又提到，“今年赤字率拟按3.6%以上安排，财政赤字规模比去年增加1万亿元，同时发行1万亿元抗疫特别国债。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举措。上述2万亿元全部转给地方，建立特殊转移支付机制，资金直达市县基层、直接惠企利民，主要用于保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包括支持减税降费、减租降息、扩大消费和投资等，强化公共财政属性，决不允许截留挪用”，支持地方态度之鲜明十分罕见。

  这说明财政的支持重心，还是放在实体经济、地方发展。

  第一财经：货币政策方面呢？

  李迅雷：积极财政政策的背后实际上是“节约财政”，财政要“提质增效”。

  在两会之前，学术界为“财政赤字货币化”的问题争得不可开交，如今，抗疫特别国债和增发国债的规模之和也就2万亿，不会给金融市场造成多大的“挤出效应”，只要央行继续降准和发放再贷款就足够让“流动性适度和充裕”了。

  因此，我认为在当前情况下，高层希望财政支出能够“细水长流”，倒是货币政策的空间稍大。

  第一财经：你认为会降息？

  李迅雷：是的。报告中货币政策也是超预期的。现在有人提出，利率不能再降了。但实际上，还是要坚决把利率降下来。我认为，降准降息，都还是会继续的。

  2万亿效果如何

  第一财经：1万亿抗疫特别国债，对应的不是项目的扩张，而是解决疫情带来的冲击，解决地方的财政困境。那么，我们的财政支持，能否带来经济的复苏和增长呢？

  李迅雷：资金都要用到刀刃上。都去搞基建投资，短期对经济是有拉动的，但是否会出现某些重复建设项目、乘数效应有多大，都是需要考虑的。

  资金给到地方，地方财政也要过紧日子，要把钱用到企业发展、劳动力充分就业及民生相关的领域。

  第一财经：一季度经济所受冲击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你认为二季度及下半年，经济预期如何？

  李迅雷：今年报告没有定经济增长的目标，但报告满篇都是在讲怎么增长，就业要增长、减税降费促进企业发展。“留得青山，赢得未来”。只不过唯一没有提到的，是GDP增速的具体数字。

  具体数据没提，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的。比如1999年到2002年这四年都没有提经济增长目标，但经济增长还是很快的。

  虽然没有设定经济增长目标，但报告中实际上也隐含了“目标”。一方面，报告仍然设定了城镇新增就业目标为900万，从往年情况来看，1个百分点的GDP增速对应新增就业不断增加，今年隐含的经济发展目标可以倒推出来。

  所以我预计，中国经济还是会恢复得比较好的。另外，美国由于前期下降很多，也会出现比较明显的反弹。但是，全球经济衰退的趋势是没法改变的。2021年疫情可能还会延续，但经济的反弹还是会出现的。

  第一财经：现在对是要警惕通缩还是滞涨的风险存在争议，有观点认为，供给侧增长动能受损，同时需求端被顶住，存在一定的通胀预期。你认为呢？

  李迅雷：我不认为存在通胀压力，PPI都到-3.1%了，应该担忧的是通缩。今年下半年个别月份的CPI与GDP增速，预计会是两个方向。这怎么能是滞涨呢？

  继续看好黄金，股票有结构性机会

  第一财经：早在3月下旬，你就比较先于市场喊出“买黄金”，之后确实黄金一路上涨。今天有机构再次大举看多黄金，称看到每盎司2000美元。你的观点是？

  李迅雷：货币超发是全球现象。黄金目前估值水平依然相对比较低。另外，由于降准降息、利率下行，利率债牛市也依然还在。但信用债风险比较高，需要警惕。

  第一财经：货币宽松，资金是否会进入股市和楼市？

  李迅雷：有这种可能，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进入流动性陷阱。比如资金可能去买理财等，在虚拟部门空转。因为投资回报率下降，所以不一定会拿去投资。

  不过，股票市场结构性机会是存在的，单普涨是很难的。分化现象还会强化，分化会带来结构性的机会。比如有些企业越来越强，有些企业的日子会不好过，有些企业会则会破产倒闭等。

  目前正在进行创业板注册制改革，存量市场实行注册制，壳股退市风险就会比较大。

  做好自己，推动要素市场改革

  第一财经：近期国际形势变化，决策者也提出，在这种情况更要“做好自己”。你认为，当下主要是指什么？

  李迅雷：国际环境不是我们想改善就能改善的，现在主要是要解决自己的结构性问题。比如就业问题、脱贫问题、产业转型升级等。像芯片研发、5G推广、新能源汽车，很多事情都需要做。而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第一财经：在资本市场方面，如何“做好自己”？

  李迅雷：目前创业板注册制试点正在推进，未来注册制还会在主板全面推开。科创板运行一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不必急于求成。除了注册制，多层次资本市场也是要发展的，新三板的转板问题，也是要解决的。

  另外，引入海外投行、扩大海外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等，都是很重要的内容。这些金融开放领域的改革，对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也是很有帮助的。

  对于中概股回归，我们应该积极欢迎。中概股回归，对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做大资本市场规模都是有好处的。从全球角度来讲，抢夺优质上市资源，是全球各大交易所都在做的事情。

  现在很多中概股借助海外市场做大做强，如果回归A股市场，对A股来说也是好事情。

  目前科创板对上市企业有科创属性的要求，但是未来，主板注册制也是要推开的。到时候，企业上市是在海外还是在境内，都不过是一个自由选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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