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智贤专栏|关于设计的一场秋日闲谈

  昨天，秋分，一干旧雨新知在璞暄酒店，喝了一场下午茶，这场下午茶所涉及的是我当下非常关心的一系列话题。 

  酒店是奥雷•舍人设计的。在与前老板库哈斯设计并现场执行完央视新大楼之后，他选择单飞，并在中国接到不少新的项目，一晃已经十几年。在这十几年中，他从一开始挟带着西方文化的优越感和对西方现代化的自信，到后来对东方文化深入了解之后生起了谦逊和赞美，璞暄酒店所做的设计充分体现了他转变后的思考和态度。

  在一层大厅西面墙上开了一扇窗，从这里可以看见景山的万春亭，那是古老北京的制高点，是古老中国一个倩影。为了选择这样的一处观景点，这幢建筑的尺寸、开窗的位置计算起来有多难，是可以想见的，而行走在酒店中，所有的尺度拿捏，光引入的角度，一个玻璃幕墙如何反射天光云影，中心庭院如何营造虚拟山水……这一切的探索，对于一个欧洲人来讲，是崭新的，其实对于当下的中国人来讲，也是崭新的。

  我们面临的很重要的一个课题，就是传统文化到底如何和现代化接壤，从而消解由时间和环境变化带来的矛盾。

  奥雷•舍人做的这一番探讨，成了我们这场下午茶话题的开始。

  1、中国建筑的设计思想、美学、建造方式及历史意义对今天能有什么启发？

  2、在我们跟随由西方文艺复兴开启人本主义价值观所引导的现代社会尝试之后，中国以自然为本的价值观所建立的一整套生活方式，在今天还有没有它的价值？

  这不是一场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人类需要更多的答案，更多的生命经验分享，这也会使我们在今天创造新世界的建造方式能多一种选择。

  原本在中国文化下长大的中国设计师最有优势来回答这个问题，今天中国的设计师会给出什么答案呢？

  3、八零后新一代设计师非常有优势的地方，是他们去看全世界的时候，不是怀着满腔的救亡图存的悲愤，而是怀着去往更广大世界的好奇和一种朴素的热情，以这样的心态去接触西方文化，有可能会更加的放松，没有历史包袱和更容易接纳。

  在接受过西方现代教育之后，重新反观中国文化可以带给他什么样的启发和滋养，会更多地排除民族主义情绪带来的干扰，而比较多地关心，当东西方文化相遇之后，如何提炼出更能服务于当下的设计理念和设计语言。

  这一代中国设计师其实并不太关心如何将自己的设计符号化，来证明自己的中国身份，他们更想去探索的，是我们这一代能创造出什么样的新方式新作品。在这场探索中，或许中国文化中不同于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可以为他们提供一条新的探索之路。

  他们并不需要在东西方文化的纠结中，作出孰优孰劣的评判或艰难的取舍，他们只是去发现更有价值的东西。在这个时候传统文化和现代化之间的矛盾并不存在，除非这个人并未经过真正的思考，只是一味的人云亦云地认为中国文化都代表过时的、落后的，于是不假思索地摒弃，西方文化都代表先进的、正确的而盲目追逐，或反之。对于一个理性的80后的设计师，不同的文化无论它是传统还是现代，无论它是东方和西方，这些标签都不重要，而是他们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到底如何能为今天所用。

  这样的态度会使他们在历史和现实中游走得更加自如，也使他们在东西方的穿梭中，没有多少历史和文化的障碍。

  图片选自/薄雾馆time

  4、设计师品牌和市场品牌之间到底是不是对立的？

  当企业家提出这个问题时，这个盘桓在许多设计师头脑中的“顽固”定势受到了质疑。

  一个设计师如果想表达他自己的态度、审美和对生活方式的理解，是否一定要和市场所谓的通俗、大众化保持距离，甚至形成矛盾？

  设计师如何真正去释放他的思考和才华？市场到底是不是品位和创意的敌人？

  对这些问题的探讨，是企业家和设计师之间一直要去面对的。

  可能抛开个人立场，正如李希米谈到他自己的成长过程时说：“我从当初的克制到今天的适合，这个质的转变对我来讲意义非凡。”

  我从他的叙述中所体会到的是，当一个设计师面对甲方所提出的来自于市场的要求时说，“我必须忍耐我的表达，来服从甲方的要求。”这个时候，他的自我是非常强大的，他认为他有一个被冒犯的自我；但当一个设计师开始克制自己自我的发作的时候，意味着他意识到了别人的存在，以及开始尊重别人的价值。这不仅仅是为了设计师本人的生存，也是开始在寻求自己和有差异的他人之间对于价值认可的矛盾如何能够妥善的解决；而当一个设计师，开始去想，我如何来适合甲方品牌的需求的时候，这个时候，真正开始了设计师的爱之旅程。

  只有当一个人真心地关心别人的需要，愿意成全别人的时候，才可以称其为爱。而一个没有爱的设计师，无论他自诩如何才华横溢，他的产品都很难真正持久地利益到别人，因为在这场表达过程中，他想成全的无非是他自己，别人只是观众而已。这样的一种自我为中心的设计态度，会使设计师难以持续地创作出好的作品，而一个真正有爱的设计师，他一定会不断地发现别人深层的需要，并且予以温暖的照顾。

  感谢赵晓笠安排的这场茶会。我们几位能在一起不纠结，不对立，不扭曲，不偏激地聊聊设计，享受当下所有，为当下有所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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